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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18-11-07 17:13

百里浮华只缺你陆纯熙齐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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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百里浮华只缺你》是网络作家白夜为大家带来的最新原创作品,百里浮华只缺你陆纯熙齐烨是书中的主要人物,这是一本剧情非常精彩的古代言情小说,全文讲述的是陆纯熙在被父亲逼着入宫之后所发生的那些事,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心的当个小宫女,可谁知竟被分配到了承乾宫近身伺候皇帝。

第一章 出殡

  苍穹之上乌云密闭,暮霭沉沉直直压来的沉闷之感,细雨微凉,初秋的雨不温不润,冷的彻骨。陆府内,九中白纱将整个府衙包裹严实,哀乐齐鸣,黄纸漫天,妇孺哭泣之声在雨中,更显悲凉。

  雕玉为棺,文梓为椁。灵堂前跪着一女子,披着白衣麻布,一双凤眸温润微红,与这迷蒙烟雨一般。

  立在身侧的侍女不忍,温声规劝道:“小姐,您停一停歇会儿吧,都守了两夜了。”

  陆纯熙仍旧执着的跪在那,低语:“祖母在世时对我百般照拂,如今,我也只能送她最后一程,日后那个地方是不许祭拜的…”

  屋檐积水空明,在府苑一片明白色之中,忽然,一排正红色的担子落在门前。陆纯熙目光一凝,原在眼中的悲哀、沉痛,此时皆凝作愤恨,喷薄而出。

  她疾步、厉色,朝府门冲去。“纯丫头!纯丫头快回来!”身后族中长者呼唤,她作充耳不闻。

  在白绸悬挂的府门前,那一水的红色聘礼格外刺目,以及赵恺云那副令人厌恶的嘴脸,更让人作呕。

  “纯熙,你看看这些你可还喜欢?”赵恺云站在台阶下,笑吟吟地望着面前出尘绝艳、清丽无双的女子。

  陆纯熙目光如炬,淡淡吐出一个字:“滚。”

  被狠声拒绝,赵恺云先是一怔,随即又是一抹讨好笑容附上,“别呀我的小美人,这些聘礼可花了我不少心思。”

  “滚!你这恬不知耻的东西!谁要你的聘礼!”赵恺云面露僵色,语气生硬道:“你我早已结下姻亲,难不成你想出言反悔?”

  “姻亲?我陆家何时答应过这门亲事,不过是你一厢情愿,倘若不是你强娶,我祖母又怎会气急攻心,驾鹤西去…”陆纯熙一步一步从石阶上缓缓走下,灼灼目光望着赵恺云。

  近在咫尺的距离,陆纯熙勃然:“与其说嫁你,我倒更想让你血溅三尺灵堂,在我祖母面前洗脱你的罪孽!”

 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,人群私下非议纷纷。“真是不要脸…”“还有没有王法了。”

  赵恺云茫然无措的望着四周,焦虑不安,猛地,他将陆纯熙的手紧紧攥住,“你少给我得寸进尺,你父不过是太医院小小院首,我可是侍郎的儿子,是我抬举你才会娶你,今日你非应下不可!”

  陆纯熙挣扎着,身边的侍女也被赵恺云的侍卫拦下,她悲愤怒叱:“我是待选宫女,强娶宫女,你是有几条命!”

  赵恺云神色迷茫,手中举动一停,讶异道:“你在胡说些什么!你不早就被我除名了吗!”

  倏然,陆纯熙挣脱他束缚,跪在长街,一身白纱迅速被地上浅浅水坑浸湿,她言辞恳切道:“总管大人,您听到了吧,他无视宫规!”

  一时间长街寂静无声,赵恺云惘然,愣神地看着在那一层层人群中走出身着一棕衣的中年男子。

  “每年都会有不知事儿的人,以为雕虫小技能瞒天过海,赵公子,难道你也如此?”

  内务府总管薛定安,宦海沉浮,能在朝堂埋下自己的党羽,又在后宫之中位居一席之地。这种人比明枪更难挡,他是暗箭。

  赵恺云惶急,略显窘迫地笑了笑,回道:“总管大人说笑了,只是我与陆家小姐结亲,这…”

  “结亲?”薛总管冷哼一声,“内务府定下的秀女名单,说句不当的话,赵公子是想和皇上抢人?”

  “不敢不敢。”赵恺云惶恐,就算再想要陆纯熙也得有命要才行,转身,他目光凶恶的望着陆纯熙,低声阴沉道:“你宁愿进宫为奴为婢也不愿嫁我?”

  “是,一介宫女也比做你这浪荡子的妻妾好,祖母在天有灵,心中定是所愿。”

  陆纯熙一字一句,言辞犀利。

  说罢,身后走来一侍女,“小姐,您要的斧子。”

  陆纯熙眼风飞掠过四周,决绝接过板斧,朝赵恺云的方向径自而去,赵恺云心中一慌,难不成真要自己索命!

  “嘭!”手起刀落间,一声巨响。

  暗红色的木箱被劈开,箱里万两雪花银子滚落一地,浸泡在雨水中。

  站在瑟瑟发抖的赵恺云面前,陆纯熙手执板斧,目光森然道:“你可知这一斧我多想落在你身上。”

  “疯子!就是个疯子!”赵恺云跌跌撞撞朝长街另一端跑去,大雨之中来回徘徊,着实狼狈。

  “纯熙,你既选了入宫便无退路,作为长辈我于心不忍。”

  陆纯熙目光淡然,轻轻一笑,笑容中带着倦意,开口:“薛总管,就算不进宫,我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,这次麻烦您了。”

  “那个地方,可是吃人不吐骨头。”薛定安坐上马车,望着眼前神色哀恸的女子,有些怜惜道:“我与你父亲交好,这些算不上什么。”

  随后,马车摇摇晃晃离开,驶向那道宫门。

  “我宁愿他不是我父亲…”

  这一句陆纯熙说的极轻,淡淡的,弥散在雨中。

  青色烟雨朦胧笼罩着一切,陆纯熙默不作声地望着,在那风雨飘摇处,红砖碧瓦,金光粼粼的闪耀,是辉煌,是惨淡,更是孑然一身缥缈而去。

  正元六年,九月初八。

  第十五声长钟悠悠鸣响,秋高气爽,春色却于宫墙之下迤逦,一众身着淡粉素衣的宫女从西门而入,在敬事房听宣。

  “李萍萍,浣衣局。”

  “何媛,芳华殿。”

  ……

  陆纯熙静静颔首,等待着天命指点。薛总管说会暗中操作,将她指去内务府,对她也有个照应。

  “陆纯熙,承乾宫。”

  愕然,陆纯熙惊恐抬首,为何是承乾宫,偏偏是承乾宫。

  她能感受到周遭隐约压来嫉妒的目光,承乾宫乃是天子居所,御前侍奉若是命好,说不定一朝得宠受封,得个主子的命。

  可她不想…

  陆纯熙无法推拒,只能欠身行礼,“喏。”

  青涩稚嫩的脸庞宛若落在这红尘中的一片翠叶,新鲜,生机。她们悄悄观赏从未目睹过的壮丽,皇天贵胄,这座王宫便是云峰之巅。

第二章 被罚

  茶室悠悠弥漫的一股清甜之气,淡雅扑鼻,让人不禁想起云雾缭绕的山巅,受几场春雨滋润,山腰上的茶树也愈加嫩绿。

  陆纯熙将茶书放在桌案上,仔细比对图上与手上茶叶的模样,一旁的宫女流玥低声感慨:“寻常百姓家还真不能和天家比,这些陈茶虽说是去年进贡的,但储存方式极佳,仍可以喝,就这样白白丢了真可惜。”

  “宫规如此,做事尽力便可。”陆纯熙淡淡浅笑,将手中的茶叶按计量倒入茶盏中。

  流玥注意到配茶有些不同,拿过陆纯熙的茶书,疑惑道:“这书上要求以绿茶做辅即可,你怎么还加了些桂花?”

  “医书上有注,绿茶性寒,久饮对身体有伤,所以我特以桂花作以调和,二者味道也不会相冲,我已请示过沈公公了。”

  流玥敬仰的目光闪烁,赞叹道:“你还看过医书,真厉害。”

  陆纯熙平静地点了点头,看天边云卷云舒,变幻莫测,轻声开口:“我祖父曾为太医院院首,从小耳濡目染,所以比旁人知晓些。”

  正说着,一位绣房宫女走进茶室,“纯熙,你这儿真不错。”

  闻声,陆纯熙停下手中分配的茶叶抬眼望去,是刚来时和她住一间房的锦茹,且进宫前在宁巷时两人还算邻里,偶尔有来往。

  “还好,是要找于嬷嬷吗?”

  “不是,方才遇见赵嬷嬷,她让我带话,要你去东南方大殿的茶室取君山银叶。”

  陆纯熙将桌上的陈茶倒进篮子疑惑道:“赵嬷嬷?她不是负责偏殿…”

  锦茹四周打量了一番,眼神羡慕,慢慢开口:“我也不知,只叫你快些去,莫耽误了时辰。”

  四周绿树环合,放眼望去大殿似是伫立湖泊之上,空灵幻影,景致如繁花隔云端,实景倒影迷人眼,难以分辨。

  可整个大殿却空无一人,寂静肃然。

  走进茶坊陆纯熙疑惑,按锦茹之言茶叶理应在茶台之上,她将茶台的小屉翻了好几次却不曾见到。

  “啪嗒。”

  一声轻响,身后滚落一个石子,陆纯熙停下望了望四周,并无他人。

  “啪嗒。”

  又是一声轻响,石子滚落在陆纯熙脚边。

  陆纯熙刚转身,第三颗石子直直砸中她的脑门,这下她算是看清石子从何而来。

  窗外参天古柏上,一少年坐在树荫间,约莫十九的年纪器宇轩昂,虽穿着朴素可那眉间聚着一股不凡之气,深沉如夜的瞳眸,难以望穿。

  “为何砸我。”

  “你为何在此。”少年深情孤傲,可在树影绰约间当真好看。

  陆纯熙心中猜度,难道是这大殿的侍卫?

  “这位官爷,奴婢还有事忙,见谅。”说罢,陆纯熙转身继续在茶室翻箱倒柜。

  “啪嗒。”

  又是一粒石子丢进来,陆纯熙忍无可忍转身高声道:“您到底有何话交代,直言便可!”

  还未等少年开口,远处传来嘈杂男声:“是谁!是谁闯入正殿!”

  闯?陆纯熙神色茫然,抬首之际却望见梁柱之上盘旋的金龙。

  忽然,陆纯熙神经一紧,除了帝王寝宫谁敢不要命用龙纹图腾。进来时殿中空无一人,说茶叶就放在茶室,自己翻遍却毫无踪影。

  她中计了,这根本不是什么别宫,是禁地。

  “你才反应到,可惜迟了。”

  侍卫气势汹汹冲进茶室,同一时,少年纵身一跃,翩翩身影便消失在那一丈绿荫之中。

  所有人肃穆立在庭院内,阒然无声。

  陆纯熙站在一众人之首,双眸紧闭,心中懊恼,进宫以来只知做好分内之事,却忘了防人之心。

  看着被押来的陆纯熙,赵嬷嬷心满意足,颇为得意地笑着,“好大的胆子,竟敢擅闯陵宫!那可是先皇的寝殿!”

  陆纯熙抬首,目光镇定道:“奴婢遭人陷害,望嬷嬷明鉴。”

  正殿的于嬷嬷气度威仪,质问道:“遭人陷害?你倒说是谁陷害你?”

  “绣房绣女锦茹,是她假传赵嬷嬷之言,引我去陵宫禁地。”

  赵嬷嬷厉声道:“你说人家陷害你,你可有证据?”

  “自然也有人替我作证。”语毕,陆纯熙望向流玥,至少昨日她坐在一旁,亲眼目睹锦茹告诉她去陵宫一事。

  陆纯熙与流玥四目相视那一瞬,流玥却惊慌失措的避开了她,显而易见的推诿。

  庭院里无声的寂然,陆纯熙心中明了,流玥是在躲。深宫之内,人心诡谲莫测,有时自身都难保又岂会顾及他人死活。

  晨风微凉,在园中盘旋扬起一地秋叶。

  许久,陆纯熙伏身跪地,开口道:“陵宫禁地若非奸人设计奴婢定不敢擅闯,但任奴婢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,所以甘愿受罚。”

  “你倒是情愿。”于嬷嬷将手中的名牌递给她,轻声道:“去刑房领二十板子,收拾收拾东西罚你去绣房吧。”

  拿着包袱离开承乾宫,陆纯熙心中庆幸,比起在万人瞩目的承乾殿,小小不起眼的绣房更适合安稳度日,不过就是得受皮肉之苦。

  走在长街之上,远远的,她看见眉飞色舞走来的锦茹,得意,喜悦尽显眼底。

  “多谢你腾出承乾宫的位子,我定然好好侍奉圣上。”锦茹巧笑嫣然,“顺带告诉你一句,赵嬷嬷是我姑母。”

  陆纯熙目光只望着远方,粼粼之辉在东方天际闪耀,淡漠一句道:“皇恩浩荡,只怕你无福消受。”

  “你!”锦茹嗔怒望着陆纯熙,却只迎上她的不屑一顾。

  人人都希望攀上枝头做凤凰,可麻雀终究是麻雀,就算站在枝头最高处,也不过是一粒尘埃,风吹一霎,便散了。

  陆纯熙望着那青绿色飞翘的屋檐,她虽不恋承宠,却也不会做钉在砧板上的鱼肉,比起那些身家贵重的妃嫔小姐,她无牵无挂,每今日一笔账,来日方长。

  庭院里百花挂着露水,镂空银薰球中袅袅而升的紫烟,整个承乾殿幽幽的檀香味,金銮殿上,那睥睨众生的男子手中掌着奏章,目光深沉。

  端起茶盏轻抿了口,唇齿间留味却有些不同。

  “这茶今日换了?回味和之感稍有清甜”

  立在一旁的沈公公回话:“是,奉茶宫女说绿茶性寒,秋日不可多饮,所以加了些桂花,奴才觉得甚好也应允了。”

  齐烨双眸微眯,盯着青瓷茶盏上徐徐盛开的牡丹,须臾开口:“赏。”

  沈公公神色遗憾道:“回皇上的话,恐怕是赏不了了。”

  “嗯?”

  沈公公停下研磨的手回话:“那姑娘被罚去了后殿领板子,说是以儆效尤,您瞧,便是殿外那跪着的宫女。”

  齐烨抬了抬眼,顿了半晌,将手下朱砂笔搁下走出正殿。

  “皇上万福!”一众太监慌乱跪地,耀目阳光下,陆纯熙刚刚受过刑,面色惨白如纸,却也硬撑着体力行礼。

  齐烨看着她额际渗出豆大的汗珠,问道:“为何被罚。”

  陆纯熙心中茫然,贵为天子的皇帝是在问她?神思停了须臾才道:“奴婢遭人构陷,无法证明清白,只能受罚。”

  回想起方才茶盏中清香,齐烨开口:“朕喝了你的茶,身体好了很多,赏罚分明,你要什么赏赐?”

  在场之人皆吸了口凉气,皇帝给的赏赐,那可是无上荣耀。

  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张口,陆纯熙却伏身在地,只说了一句:“奴婢不敢奢望,只求一瓶上等的金疮药。”

  令人错愕的回答,不要金银珠翠,就是个金疮药?

  闻言,齐烨目光也动了动,“难道你不想继续留在承乾殿。”

  “受罚就是受罚,去绣房奴婢毫无怨言。”

  见陆纯熙目光忱挚,齐烨不再多语,身后跟着一众随从离开,心中却淡淡地给这倔强的女子画上一笔墨。

  直到那脚步声走远,陆纯熙才舒了口气,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之近的慕得天颜,那是天选之人给她的紧迫感,一言一行,从容又极为慎重。

第三章 承恩

  “你的绣工极佳,苏绣的牡丹色彩清雅,蜀绣荷花针法严谨,不错不错。”绣房周尚宫拿着陆纯熙的绣样赞赏不已。

  陆纯熙低眉颔首,轻声道:“尚宫过誉,因为已故祖母是益州人士,所以蜀绣针法略知一二。”

  “你这性子我也喜欢,不骄不躁,只是…”周尚宫一顿,语气郑重道:“这是宫里,对人对事要多加防备,承乾宫有人嫉妒你,绣房也会有。”

  陆纯熙身子微微一福,谢道:“多谢尚宫提点。”

  “今日皇上新选秀女进宫,量衣和绣样便有你负责吧,还有承乾殿宫女的襟带,你也一并换新。”

  “是。”离开绣房,陆纯熙抱着绣样思虑片刻,口中呢喃承乾殿三字,嘴角浅浅划出一抹淡笑。

  承乾殿分三宫,因是天子居所,便是侍奉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百人,好在今日换襟带的都是御前侍奉的宫女,人不算多。

  一众宫女中陆纯熙一眼便望见那狡猾狐媚面容,锦茹娇滴滴地上前道:“哟,怎么是你啊,在绣房做苦力的日子可还好过?”

  陆纯熙全然漠视锦茹,冷眼淡淡一句:“这是你的襟带,下一个。”

  “谁要你这么丑的襟带!”锦茹将递来的襟带扔到一旁,“宫女服饰簪花皆是一样,唯一不同便是这襟带,可你的襟带如此难看,怎能配得上我的姿色。”

  陆纯熙瞥了一眼锦茹,捡起地上的襟带拂去尘埃,不客气开口道:“不喜欢便自己去做,你又不是没做过秀女。”

  “你!”锦茹恼羞成怒。

  忽然,她又注意到陆纯熙身侧的包袱,里头微微露出一角的襟带花样极为好看。

  “那里头装的什么!”陆纯熙刚要去挡却被锦茹一把扯开,包袱里金色紫色锦缎薄纱,各式各样的华美的襟带散落一地,那襟带凑近闻还带着一股香气。

  锦茹随即亮了眼高声道:“我就说给我的襟带为何这般丑陋,原是你自己私藏了些!丑的你自己留着,我要择些好看的!”

  说罢,锦茹便在包袱中挑选,浓浓香味在这柳绿花红的春色中蔓延而开。

  “翠英!襟带可换好了?御前等着奉茶呢!”

  还未等翠英回话,锦茹推搡了翠英一把,拿着一条桃红色的烫金襟带招手呼喊:“她还没好,让我去!”

  陆纯熙的笑意如沐春风,看着锦茹洋洋得意地走远。

  时辰掐的极秒,待陆纯熙分发完所有襟带刚出宫门,便听见前殿传来的凄厉叫声,愈来愈近,直到看见锦茹发髻凌地被拖了出来,浑身是茶水,狼狈不堪。

  锦茹瞧见陆纯熙,随即像疯了一般朝她扑去,“是你这个贱人!你知道皇上讨厌艳丽,讨厌用香!你故意害我!”

  “东西都是你自己挑的,是我逼你的吗?”陆纯熙嗤笑,抬手将锦茹那双抓着自己的衣摆的手拂去,凉薄一笑,在锦茹耳畔低喃:“就算我问过沈公公皇上喜好,那又如何,怪只能怪你心思不纯,你陷害我时可有想过今朝?”

  “贱人!”锦茹还要拉扯,却被教习嬷嬷一把拽开,给了一记耳光。

  兀地,五道鲜红指印分明,教习嬷嬷按着锦茹脖颈,略带歉意朝陆纯熙道:“这死丫头不懂事,望姑娘见谅。”

  “无妨。”

  锦茹被罚去辛者库,在那里,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,辛者库的奴才是皇宫里的人下人,便是那里的管事嬷嬷在宫中地位也不会太高。

  蓦然一刻,陆纯熙似是嗅到熟悉的气息。

  “你这害人的手段挺高明。”不知何时,陵宫遇见的少年出现在她身后。一身墨色长袍,悄然而至。

  陆纯熙朝后躲了躲,记着上回的仇,语气不满道:“要你多言。”

  少年目光上下打量陆纯熙,开口道:“你我无冤无仇,何必如此动怒。”

  “你明知那是禁地为何不早些告知让我离去,骗我在那儿逗留,其心当诛!”

  听此言,少年本是平静的眸光闪了闪,似笑非笑地揶揄:“明明长相出挑,却是蛇蝎心肠。”

  旋身,亦是落英聚散之刻。

  陆纯熙定定的看着少年,不喜不怒冷漠一句:“深宫中的处世之道,我想你比我更清楚,活下去才是胜者。”

  言尽,陆纯熙带着包袱离开。

  入了宫便不会有永远的安生,她知道想要生存,只有靠自己往上爬,不论脚下踩的是什么。

  天边的晚霞光彩夺目,少年倚着门扉极目远眺,看那长街尽头消逝女子的倩影,口中独自喃喃:“是呵,活着才能看见所有,死后功成名就又有何用。”

  阳春三月,徐徐春光明媚。

  绣房比起承乾殿活儿多,来来往往皆是后宫之人,都是替个各宫娘娘送需要绣补的衣物。

  “晓真姐姐,你怎么来了。”原本坐在陆纯熙身侧的小秀女云儿急急忙忙放下针线跑去迎接。

  晓真打量四下,眼神飘忽回话道:“我是来替瑛贵妃取朝服,绣补的好了吗?”

  “好了好了,我一直给娘娘存着呢。”

  蓦然,晓真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陆纯熙,颇感兴趣地凑上前,看着陆纯熙手中的绣样,声音有些傲气道:“你绣的不错,这会儿帮我绣几个丁香吧,喏,就这儿。”

  说着便将她手里的锦帕丢在陆纯熙面前,浓香的脂粉味扑鼻而来。

  陆纯熙略停了停,将锦帕叠好递上,徐徐道:“眼下周尚宫让我准备入宫秀女的衣服缎料,姑娘能否改日再来。”

  “不能,就现在。”晓真语气坚决,漫不经意地摆弄被凤仙花浸染的指甲。

  陆纯熙娥眉微蹙,冷冷道:“姑娘恕罪,现在我是真不得空。”说罢便带着寸尺朝院外走去。

  身后晓真气急败坏,拍着绣架不依不饶,“她哪里来的!竟敢这般对我!”

  站在一旁的云儿急忙上前,轻抚着晓真肩臂柔声道:“她就是个不知礼数的奴才,姐姐犯不着同她生气。”

  晓真紧攒着锦帕,目光怨恨开口:“我何时受过如此冷眼,云儿你得替我好好出气!”

  语毕便在俯在云儿耳侧呢喃。她的主子可是贵妃娘娘,宠冠六宫,她身为掌事宫女在人前也是风光无限,如今一个小绣女也敢不识抬举,她自然要提点提点。

  陆纯熙执笔坐在一团海棠花前,秋风疏朗,瑟瑟枫叶之下,美人更添几分风韵。

  选秀三年一次,以充后宫,待选佳丽皆是一等一的绝色,选秀秀女众多,许久陆纯熙才更录完秀女服饰花样。

  刚进绣房,陆纯熙便听见身后的吵嚷声:“都说了没时间没时间,你还在这儿待什么!”

  一位年长的嬷嬷被云儿一把推开,几个踉跄身子不稳坐倒在地。

  可嬷嬷既不悲也不怒,慌忙起身又去拉云儿,恳求道:“姑娘你就帮帮忙,过几日宫筵,这衣服如不修补是在不能穿啊。”

  云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,冷冷道:“没空,几位娘娘的衣服还等着呢。”

  “可…可我都来了三回了。”

  “说没空就没空。”声停,云儿又重重地推了她一把。

  陆纯熙几步上前,紧紧扶住嬷嬷,随即轻声道:“我来吧,我眼下得空。”

  是件男子的朝服,只是被缝补次数有些多,原本藏在袖口的金丝细线翻露,陆纯熙改了金线针脚,绣缝了几朵祥云。

  嬷嬷接过朝服,心满意足地感激道:“多谢姑娘,姑娘的手艺真巧。”

  “举手之劳。”

  忽然,一少年进门疾步匆忙赶来,拉着嬷嬷手腕,语气略带责备道:“您怎么到这儿来了。”

  “六爷您看,这朝服经这姑娘巧手一缝补,竟和新的一样。”

  少年神韵独超、身如玉树,立在树下自成风景。

  身后几个绣女望见少年,小声议论:“六爷真是俊秀…”

  “只可惜是个不受待见的…”

  “瞧那衣服,呵,那里像皇天贵胄。”

  看着,陆纯熙心中讶异,原来,他是六殿下齐恒…少年瞧了陆纯熙一眼,即刻移开目光,朝着嬷嬷淡漠道:“桂嬷嬷,我们走吧。”

  宫里的人既有心机城府,又懂左右逢源,人人面上都是一副和善。她倒是第一次见如此冰冷的人,沉默抗拒,那双漆黑的双眸,望着谁都带着敌意。

  上回一面,看穿着本以为是个闲散侍卫,不曾想竟是先皇不受宠的六殿下。

  陆纯熙默然,将自己的手中的针线收整,宫中总会有些秘密,不为外人所道,却众人皆知。

  自己与他还是避开些好,徒惹是非。

第四章 婕妤

  偏宫

  “那老贼马脚藏得极好,我命暗卫日日盯着他也只找到这些。”

  齐恒沉静地盯着桌上几封书信,冷然道:“只有这些不足以扳倒他,他身居高位,而我从未入朝,想要让他死,那就只有将所有罪证收集起来,一击毙命。”

  言谈几句后,陈鹤云离开,桂嬷嬷便拿着方才补绣好的朝服进屋,“六爷,您先试试合不合身。”

  齐恒起身,桂嬷嬷细致地将金丝绣边翻好,将有些磨损的衣袖遮住,思前想后许久才开口:“六爷一定要进朝堂吗,那可是个深不见地的坑。”

  “便是火炉我也得进,我不只为了我自己,还有你,还有鹤云。”

  桂嬷嬷长叹了口气道:“我知道你恨他们,若不是他们拿捏你母亲的出身,你早该封王,奉母亲灵位入太庙,何必在这儿…”

  齐恒不语,静听着柜嬷嬷唠叨,不自觉轻抚着衣摆处精致的绣纹,只知那丫头倔强凌厉,不曾想针线女工倒是极佳。

  说了许久,桂嬷嬷声停,寂静荒凉的偏宫,屋子里只燃了几只烛火,摇摇曳曳,似乎下一刻便会落灭一般。

  夜深露重,陆纯熙推开房门照进一地月色清凉。

  云儿在一旁整理被褥,瞥了一眼她讥笑道:“你这人真可笑,晓真姐姐你不攀附,却帮一个偏宫婆子,知不知道偏宫里那位六爷是先皇的耻辱。”

  陆纯熙合上门,垂目轻声道:“不是攀附,只是我有无时间罢了,我既然没有时间,瑛贵妃的宫女何必强人所难。”

  说罢,陆纯熙走向放在床边的木箱,周尚宫命她为太后的朝服做最后刺绣,白日要替秀女裁衣无暇分身,只能晚上睡前改改,不过都是小细节,花耗不了时间。

  打开箱,朝服上本应该绣好的鸾凤被划破,断线残织,针脚杂乱,就连锦缎也被划了几道暗痕。

  陆纯熙目光一沉,拿着朝服疾步到云儿面前,语气森然道:“怎么回事,是不是你做的。”

  云儿抬头瞧了瞧,随后又低头继续摆弄自己的荷包,假作一脸无辜道:“我可不知道,这是太后娘娘的朝服,如今绣线断了,明一早你如何交差啊。”

  烛火葳蕤,陆纯熙目光沉静地望着云儿,倏然凑近,一把紧捏住云儿手腕,云儿吓得一惊惶急道:“你…你干什么!难道你还要屈打成招!”

  陆纯熙眨了眨眼,含笑开口:“你们这些捉弄人的把戏做起来是不是极爽?”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,“可我绝不会任人宰割,动我一毫,来日有机会我也能扒她一层皮。”

  语毕,陆纯熙狠狠甩开云儿手腕,拿着朝服走出房门。

  开门一刹,袭来的凉风让人不寒而栗,云儿目光怔怔地坐在床上,脑海不住回想方才陆纯熙的凉薄笑意,毛骨悚然。

  云儿气红了眼,朝门外大吼:“疯子!得罪了瑛贵妃的人我看你能有什么出路!”

  颐和宫

  “昨个新选秀女进宫,皇帝意觉如何?”

  齐烨坐在太后身侧,那张肃穆的面容略带笑容回话:“是有个深得朕心的姑娘,所以已册封为婕妤。”

  太后目光动了动,手中转着一串佛珠慈笑道:“一朝便封婕妤,看来皇帝还真喜欢。”

  掌事嬷嬷掌扁木箱进门,屈膝道:“太后,朝服绣房已经送来了,您可要看看?”

  “看看。”太后身子向前倾了倾,打开箱子一刻,目光讶异,泛着奇异的色彩,眸光闪动慢声道:“去绣房,将负责这件朝服的绣女叫来。”

  过花厅,奇花异草,群芳争艳,穿游廊,雕梁画栋,屋宇巍峨,陆纯熙紧跟在嬷嬷身后,跃然眼前的金鸾宫殿便是太后寝殿。

  熬了一宿,陆纯熙勉强将朝服修补好,只是与之前绣样手法相比做了很大改动,兵行险着,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。

  太后突然急召,心中自然忐忑不安,路上她便暗下决心,进门就认罪。

  待嬷嬷领她进殿,陆纯熙几步上前伏身行大礼,高声道:“奴婢参见皇上、太后。”

  “起来让哀家瞧瞧。”

  闻着殿内醉人的熏香,陆纯熙仍俯着身诚恳开口:“奴婢有罪,请太后饶恕。”

  殿中无声,陆纯熙不敢抬头,只盯着身下西域进贡的纸蔚,极好的花样,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植株。

  许久,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,徐徐道:“哈哈,你这孩子真有趣,胆大敢改朝服,如今却又畏畏缩缩,怎么了?”

  语气温和,看来不是问罪。

  陆纯熙应声道:“奴婢…恐天家威仪…”

  太后目光朝身侧的齐烨瞧了瞧,调笑道:“喏,皇帝在这儿吓到姑娘了。”而后又温柔地问:“你这朝服改动哀家很满意,不过,你是如何想到这种法子?”

  陆纯熙起身,沉吟片刻后回答:“回太后的话,奴婢知道您崇尚节俭,今年的朝服用的是往日旧衣,旧衣难免有过磨损,所以奴婢用了西域进贡的轻纱做罩衣,绣线摒弃金丝,用了普通的蚕丝,整件朝服既不奢侈华丽,也不会有失庄重。”

  陆纯熙抬眼,望向那件摆在木盒里的朝服,透过薄纸的阳光在那层藏蓝色的轻纱上淡淡晕出一抹光圈,高雅华美。

  太后十分中意,频频笑道:“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,叫什么名字,让绣房指你到我身边儿伺候。”

  原本高悬的颗心此时总算是能安定几分,陆纯熙欠身行礼道:“多谢太后恩典,奴婢陆纯熙。”

  听到名字,坐在一旁的齐烨眸光微微一动,意味深长地望了陆纯熙一眼,是那个奉茶女。

  “皇帝意下如何?”太后侧首而问。

  齐烨平和地笑了笑,开口:“真巧,方才和太后提起的婕妤,她什么赏赐也不要,只要一个人。”齐烨的目光移向陆纯熙,顿了顿,“她也想要这个宫女。”

  婕妤?

  陆纯熙低着头,心中却纳罕茫然,后宫之中自己从未结交,怎么会有婕妤指名要自己。

  太后拂了拂紫檀椅上的青鸾牡丹团刻纹,略带惋惜道:“唉,看来是哀家晚了一步,罢了,既然是皇帝心尖儿上的人要,我也不强留。”

  走出颐和宫陆纯熙才算身心舒畅,天家贵胄那股压人的气魄不假,无时无刻头上像悬着把匕首,寒光锋利,一子落错便是魂归西处。

  陆纯熙在云儿怨念幽深的注视中离开绣房,走向离承乾殿最近的重华殿,宫中人人道皇帝雨露均沾,重华殿能夺取一半。谁若进了重华殿,便是这三宫六院最得宠的嫔妃。

  快到殿前陆纯熙才小心问了一声:“这位公公,我刚进宫不久,对各位娘娘不甚了解,我只知道娘娘位在婕妤,不知娘娘可有封号?”

  小太监转身,轻声道:“皇上赐字‘瑾’,姑娘请进吧,别让主子久等。”

  陆纯熙稍稍点头走进内殿。殿中陈设不算极尽奢华,却也似流光溢彩般绚丽,入人肺腑淡淡的馨香,不浓重,入喉有丝凉爽之感。

  殿中无人,在那纱幔之后站着位身量窈窕的女子,纤细腰肢盈盈一握。

  “奴婢陆纯熙见过娘娘。”

  “噗…”

  虽然笑声极轻,但陆纯熙绝不会听错,这位娘娘在笑她?

  掀起纱幔,妃色的宫裙九层华纱叠叠散开,苏瑾嫣忍俊不禁道:“没想到你恭顺的模样还挺像回事儿。”

  陆纯熙愣在一旁,半晌才万分失态地拉着她,诧异道:“你何时成了婕妤?”

  入宫秀女运气略好些得皇帝欢心,封个美人、贵人,运道差了,除了侍寝那一夜,往后此生再未目睹天颜。

  有谁能像她,一朝为婕妤,赐封号,住重华殿。

第五章 惩处

  苏瑾嫣屏退身边宫女,偌大的内殿中只有她二人。

  陆纯熙递过一杯清茶,意外道:“怎么是你进宫,不该是苏府二小姐吗。”

  “她是嫡出,母亲舍不得便求了父亲让我进宫。”

  陆纯熙将茶杯搁在茶桌上,心中有些愤懑,“就算嫡庶有别,可她是次女,还有长幼之序摆在前,苏夫人此举未免私心太重了些。”

  苏瑾嫣眉间带着思虑,却仍旧轻笑了笑,开口:“我娘在家里说不上话,所以…没什么,能离开那儿也算是种解脱。”

  陆纯熙心疼,将苏瑾嫣的手紧握目光担忧道:“你命好竟然封为婕妤,只是,伴君如伴虎。”

  在昏黄之光的照耀下,苏瑾嫣一身华装似出水芙蓉秀丽,鲜明的好似画卷一般,她望了站在她面前的陆纯熙一眼,柔柔道:“说起来也是极巧的缘分,侍寝之前我在长春宫曾见过皇上一面。”

  “你见过皇上?”

  “嗯,别人不知,我也以为只是哪家王府公子,所以三言两语便慌张离开。”

  如此相遇,犹像说书一般,陆纯熙粲然而笑道:“巧了,不是公子,是你的夫君。”

  “纯熙…”苏瑾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,继续道:“昨夜侍寝,皇上将我的绣包拿了出来,我才知道自己不见的绣包是让皇上拿了去,之后…”

  “紧接着便是一室温存,呢喃细语,封婕妤,宠冠六宫。”

  陆纯熙接话,苏瑾嫣脸上则是一片绯红,低语:“没你说的那般张狂,倒…倒也差不多…”

  “所以你便求皇上让我到你宫里?”

  苏瑾嫣目光柔和,语重心长道:“你这丫头虽聪明,可这脾气古怪、横冲直撞,当不如将你放在我身边,我长你两岁,也好照顾你。”

  王宫与世间所有,皆是最远的距离,一堵朱红宫墙一隔,浩瀚星河两端,望不见天际。

  可宫墙之内的世态炎凉凡人又能懂几分…

  恍然,陆纯熙脑海中浮现桂嬷嬷的身影,在这宏伟壮阔的宫廷里,纷繁错杂的华丽,她与齐恒却无立锥之地。

  齐烨日日去重华殿,早膳、午膳、晚膳,每每都在重华殿就用,有时前朝政事繁多,他便传了苏瑾嫣去承乾殿。这一月里宫中盛传,苏瑾嫣应是皇帝当政以来最受宠的嫔妃。

  承乾殿内,沈安站在一旁替齐烨研墨,时间在一方砚台下慢慢消磨,“皇上,午膳还是去瑾婕妤那儿?”

  “嗯。”

  “行,奴才这就传小夏子通传纯熙姑娘一声,让重华殿备好午膳。

  齐烨手中朱砂笔一停,问道:“朕记得内务府派给瑾婕妤的掌事宫女不是她吧。”

  “对婕妤娘娘的事儿皇上您真是上心,原来的春儿染了天花已经被送出宫了,眼下婕妤娘娘抬了纯熙姑娘做掌事宫女。”

  须臾,齐烨目光深沉望了殿外一眼,淡淡道:“瑾嫣和这宫中其他嫔妃不同,不是刻意做作的温顺,朕也不用忌惮她母家家室,宠她毫无顾虑。”

  “皇上所言极是。”

  “只是朕怕后宫有人起了妒忌之心。”

  沈安笑了笑,恭敬道:“皇上宠幸谁是皇上您的喜怒,谁敢非议。”

  后宫与前朝,看似无法干系,实则盘根错节,在后宫权势滔天的陈婉瑛便是如此,位在贵妃,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,其父陈赟当朝首辅,其兄陈锋元官拜镇远将军,在苏瑾嫣之前,只有她,独宠六宫。

  “皇上驾到!”

  苏瑾嫣着了件翠青色的百花曳地裙躬身迎候,齐烨面带笑意走来,那眼神既温绵,又缱绻。

  “起来吧。”

  “午膳臣妾已经备好。”

  陆纯熙立在一旁看着二人情深意浓,皇帝的目光深情款款,才一次细瞧倒和最初陆纯熙心中猜测有所不同,既不古板,也不肃厉,更不是花白头发的老者,面容不曾留有岁月痕迹,看上去只比苏瑾嫣略年长些。

  恍然,她脑中浮现那少年的身影,金灿落叶下傲然独立的六爷,齐恒。

  他也是皇子,皇家血脉理应地位尊崇,只可惜他母亲是先皇醉酒宠幸的婢女,身份难登大堂。

  罢了,命中定数,难以揣度。

  “花影,你去替娘娘布菜,内务府新选了一批人我得仔细盯着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苏瑾嫣陪嫁侍女只有花影和叶影,如今封为婕妤住重华殿,贴身伺候的人难免不够,皇帝嘱咐内务府选些聪敏机灵的。

  偏院约莫站了有十来个宫女,见陆纯熙来,内务府的赵公公上前,“纯熙姑娘好,这都是薛总管挑选的人,您瞧瞧。”

  陆纯熙微微颔首,仔细打量,冲一众宫女道:“都抬起头来。”而后目光轻扫而过,忽然,其中一位宫女目光惊异,怔怔地望着陆纯熙,面色极为难堪。

  簌簌风声而过,陆纯熙不怒不嗔,浅笑道:“赵公公,这些姑娘我可发配得起?”

  “纯熙姑娘哪里的话,重华殿您是掌事宫女,这些丫头随意差遣。”

  “其余人由叶影分管,云儿,留下。”

  石阶下,云儿目光怯懦,摇摇晃晃似是腿脚无力,险些拜倒,陆纯熙声音从容道:“你可记得,那夜我说过的话。”

  倏然,云儿瞳孔紧收,那日一字一句她怎会忘却。

  动我一毫,来日有机会我也能扒她一层皮。

  陆纯熙抬手,朝她右肩轻轻一拍,骤然,云儿便似被人抽干了骨血一般瘫坐在地,哀声道:“纯熙姐姐我错了,求你饶了我,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儿。”

  云儿万万没想到陆纯熙是重华殿的掌事宫女,入今入了重华殿,要是陆纯熙有意拿捏她,日后她被揉圆搓扁的时日还长着呢。

  “你为了攀附晓真,故意陷害我,那一夜我自始至终不明白,同为宫女,何必奉承。”陆纯熙声停,而后更近云儿一步,再道:“如今我站在儿却明白了,宫女按品阶也分九等,否则,你也不会见到我便吓破胆。”

  “我…”

  不等云儿辩解,陆纯熙即刻起身,目光轻蔑朝云儿淡漠一句道:“回绣房吧,重华殿决计不会要你。”

  和瑛贵妃身边的人来往密切,就算没有恩怨摆在前,重华殿也决计不会留用这样的宫女。

  “你个贱人!”云儿气急,伸手就去撕扯陆纯熙罗裙,“就算是我陷害你!可你要想,若不是我划了太后的朝服你何来今日掌事宫女之位!”

  “死不悔改。”陆纯熙抬手将扑来的云儿推开,冷颜道:“难不成你害我,我还要感恩戴德?”

  “你这样对我,晓真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

  陆纯熙轻嗤一声,眸光微敛开口:“蠢钝如猪,晓真不过是借你之手除掉我,你竟以为能攀附于她。”

  云儿花容失色,手慌乱无措地抓着四周,神情难以置信道:“不可能!是她让我做的!她怎么会不管我!”

  看着几近癫狂的云儿,再做纠缠也是无意,陆纯熙俯视狼狈万状的她,声色淡漠:“我奉劝你识相点自己离开,否则别人拖着长街上的滋味可不好受。”

  一霎,云儿眸中唯一一丝怒气暗淡,悔恨地从地上爬起,跌跌撞撞朝远处走去。

  陆纯熙立在园中,神采飞扬。明明是她在斥责宫婢,却毫无尖酸狠辣之态,更多的是威仪,压迫之感。

  只是,她不曾注意那扇后窗,齐烨站在殿里悄然注视一切。

  见齐烨立在窗扉前许久,苏瑾嫣忧心龙体,乖巧地去拉齐烨袖摆,“皇上,这样站在窗边会着凉的。”

  齐烨抿唇而笑,“朕还想问,重华殿事多,可要再给你选个老练的掌事宫女?”

  “多谢皇上好意,不过纯熙在臣妾进宫之前便交好,臣妾用她很放心。”

  齐烨握着苏瑾嫣的手,目光深沉,脑海中翩然而过方才陆纯熙盛怒的模样,“既然你喜欢,便用吧。”

  他为帝六载,前朝暗波涌动,后宫又怎会平静如水,那丫头虽然个性有些乖张,但留在苏瑾嫣身边倒也不错,来日也不会让苏瑾嫣受了欺负去。

  此时此刻,同一苍穹下,站在长街尽头,齐恒望着陆纯熙意味深长。

  正如那日茶楼之下,她凌厉,果敢的举止一样,她饶是有着特别的吸引力,不论何时遇见,自己都会被她搅动几分心神。

  齐恒不易察觉地轻笑,裹了裹怀中之物转身离去。

  刚进正院,便有一小宫女惶急而来,“纯熙姑娘,放在药间晒的药材少了几味,您快去看看。”

  “药材少了?”

  查验后的确少了几味药,不过少量,按药材来看治疗的应是伤寒之症。陆纯熙心中狐疑,太医署下会有专门为宫女太监诊治的药医,有谁会来特地偷药。

  难道身份特殊?

  思虑片刻,陆纯熙又按着伤寒之症的方子包了些,只是多加了几味草药,深秋之时,人难免体虚,有时药效太冲反而伤及肺腑。

  陆纯熙将包好的药草放在药间窗沿,那人取量极少,想必明日定会再来。

  这宫中身不由己之人太多,倘若自己能帮他一程也算日行一善,若来着心怀鬼胎,那自己也有法子惩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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